2015年5月22日星期五

壹週刊 - 1313 - 專欄 最低工資 驅逐「良幣」

插圖:詹震寰 
最低工資 驅逐「良幣」 (楊懷康)

無定向風

最低工資 驅逐「良幣」

實施最低工資四年後作第二次調整,時薪從三十元增加至三十二元半。銀碼看似加得溫和,有做小生意的老闆提醒,加幅是 8.5%。按羊毛出自羊身上的道理,他預言物價指數將有可觀升幅。大家且拭目以待。
據當局估計,未作最新一輪調整之先,只有九萬八千多人拿取最低工資,佔了總僱員數目的 3.4%,比重不大。除了這近十萬僱員,另外有十五萬多員工的時薪是介乎三十元至三十二元半的,故此這趟調整將惠及超過二十五萬多人。物價如若果像那位老闆說的隨着新的最低工資上揚,低下階層勢將首當其衝;兩相權衡,他們可有着數?
最低工資委員會的調查顯示,自實施法例到二○一四年年中,最低薪員工的整體收入上升了 24.2%,而反映低下階層生活的甲級消費物價指數期間才增加了 14.9%,低下階層的實質生活有改善,明顯不過。但那是最低工資之功嗎?不見得,往下再跟大家作交代。
「漣漪效應」
食家(及老闆)劉健威沒有抱怨再加最低工資,只言其「漣漪效應」,指新一輪加薪不難令不少食肆撑不下去以致結業。所謂撐不下去,並非單純指人工開支上升而已。飲食是所謂「人工密集」的服務行業,熟手難覓,那又還能經營下去嗎?他斷言,應對之道只有一個:引入外勞;非如此,香港不難要拱手讓出美食之都的美譽給新加坡云云。
熟手難覓,致令食肆撐不下去顯非危言聳聽。實施最低工資後一年,另一位文化人李純恩下筆為文,大吐苦水:他太太經營的「大婆牛肉麵」因為人手不足而光榮結業。看來此亦非飲食業的個別現象:一田百貨的莊偉忠代全港僱主出頭,指出當下沒有一個行業是「人齊」的,提高最低工資 8.5%亦解不了人手短缺之困。
凡事總有個過程
上過經濟學 101課的朋友不難會對人手難覓之說嗤之以鼻:只消加人工,重賞之下又何患請不到人?知道現實世界裡有「交易費用」這一回事的朋友,不會否定工資調節供求的本事,可是他們更體味凡事總有個過程;不是一加工資,人才便會從四方八面湧現,令各行各業「人齊」。何以故?
吸引新人入行、學習行業的工藝,甚至養成上班的習慣、待人接物的規矩等基本功都在在需時,不能一蹴而就。有這道「交易費用」形成的障礙,無論是食肆或百貨業又怎能說要「人齊」便能「人齊」?
加薪固然不能馬上「人齊」,但加薪卻肯定提高成本,而那是有後果的。做生意不是開善堂,沒有老闆可以長期克己承受額外開支,故此早晚還是要轉嫁新增的成本給顧客,否則便要虧本以致結業。
何時方能「人齊」?
面對成本上升的壓力,個別老闆無疑會因貨就價;人手不足,便任得食物、服務水準下跌亦不加價,以「抵食夾大件」作招徠。可是飲食業全面競爭,「抵食」而服務欠奉,最終還是流失客人。再不然便是像李純恩的大婆那樣「累得人沒命」「乾手淨腳,關掉不做了」。
不過,正是「貴有貴賣」、「平有平做」,假以時日,透過供求,市場還是會適應下來:無論是什麼檔次的食肆,市場總會調節薪酬水平令其廚房、樓面都「人齊」的。那時日究竟要多久,因時因地、因不同的行業而有別;沒有人可以說得準,即使專家實牙實齒提供數字,也無須認真看待。
「劣幣驅逐良幣」
在此調節期走不掉會有劉老闆說的「漣漪效應」:飲食業的生意都集中在那三數小時像壓力煲般的餐期,既然最低工資劃一為三十二元半,好些吃不消壓力的飲食業從業員便跑去當工作較清閒、行行企企便是一天的保安。這個所謂「漣漪效應」實是另類「劣幣驅逐良幣」現象,是行政手段一刀切的結果。
所謂「劣幣驅逐良幣」也者,即是人們爭相收藏「良幣」(譬如含金量足的貨幣),而只拿「劣幣」(譬如含金量低或為人鑿崩的錢幣)來作交易。結果「良幣」從市場絕跡,只剩下「劣幣」流通。
「劣幣」當道——即是「良幣」被收藏——的先決條件,是兩種錢幣的法定面值相等;亦唯其如此,人們方能拿「劣幣」作交易。反之,若然政府不加規管,市場自會調節兩種錢幣的價格——彼此之間建立個兌換率——那麼兩者皆能並存,誰也不驅逐誰。
換言之,驅逐「良幣」的並非「劣幣」,而是將價值明顯有別的錢幣等同劃一的行政手段。從勞工市場的流向可見,相對於飲食業而言,保安員是搶手的「良幣」,而飲食業則為勞工捨棄的「劣幣」。「劣幣驅逐良幣」在勞工市場造成漣漪,千錯萬錯是一刀切強制實施最低工資的錯。
多此一舉
勞工市場雖有「漣漪」,低下階層的生活要是因而得到實質的改善、社會因而更為和諧,那也是值得的吧?實施最低工資四年,社會有否變得更為和諧,不說也罷。強制手段可有帶來別的良性效益,最低工資委員會新近的報告有這個說法:
受惠於過去數年勞工市場情況理想,僱員的收入有所改善,只賺取法定最低工資水平的僱員數目亦因而顯著下降。大部分僱員的工資高於法定最低工資水平,可見法定最低工資的實施似乎並未嚴重窒礙市場工資的調節。
大部分僱員的工資高於法定最低工資水平,因為「勞工市場情況理想」,亦即是最低工資之設多此一舉。只賺取法定最低工資水平的僱員數目顯著下降,即是市場遠較官家更能迅捷到位地調節工資。除了擾民,此一刀切措施更製造「漣漪」,導致飲食業走向衰亡。莫非此即福為民開?
補白 「千米」「迷盧」
 
嚴復取 mile之音而將之譯作「迷盧」,其意義卻像霧中之廬般迷失掉。
現代翻譯亦好不到哪裡去,若非對其背後概念有個認識,「哩」、「公里」又與迷霧何異?亦唯其如此方有「千米」般活剝生吞之硬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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