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8月5日星期五

壹週刊 - 1117 - 踏上成功路 我的文字路 作者需要中毒

 

插圖:祝健中

插圖:祝健中

踏上成功路

我的文字路 作者需要中毒

2011年08月04日

星期五沒有稿便脫稿了,編輯沒好氣地說:「寫得不好也不要把稿撕掉啊,你可以在出書時才改寫的。」那是我最不喜歡做的事,我是個下筆不回頭的,結果害得《明周》那期長篇小說脫稿。
之後,一直寫得入心入肺,一期也沒脫稿,飛到天涯海角都沒脫稿。我寫他也不是寫他,唯一的真述,便是我把他最愛吃的那一碟菜寫進去了。我想他陪伴着我,跟從前一樣,寫,就是他陪着我的時候了。

我的終身職業是愛情,其他創業啊、得獎啊只是副業。沒有工作是做不到的,可是愛情、命運和雙方的際遇都會讓兩個人愛不到盡頭。我在愛他的時候也很害怕愛到了盡頭,到了盡頭他還會天上人間情一諾嗎?
在書中我派給了他四個女子,其中兩個可能有點像我,其他兩個完全不像我,但我要她們四個對他的思憶。很多書評人說:「作者的第一本小說多半是他們的自傳。」看小仲馬的《茶花女》,那簡直是他自己的投影。一個青年人,愛上了風華絕代的高級交際花。她有肺癆的,一眾富家公子只愛她的美艷風情,只有一個並不富有的青年人關心她的健康。
小仲馬是法國人,我看的不是法文原本,而是英文譯本。說她是「茶花女」,只因他常常看到她的華麗馬車停在香榭麗舍大道的花檔,買一束茶花。

那是我剛到了美國唸書所看的第一本小說。記得一開頭,男主角便到墳場把她的屍骨起出來。他最後見到她時她已病體支離,紅顏不再,所有富爺公子都不找這個肺癆頻死的交際花了。他去找她,她不知道連傢俬都讓債主們抬走了。她臉色已青灰( Margaret was livid)。我記得這一句。他跟她做愛,他要在她死前知道他是如何的愛她,他和她的生死要交纏在一起。
我不是因為看了小仲馬的《茶花女》而寫《緣》,只是此刻邊寫邊想,他寫了一本他深愛的女子的書,很多年後,他連看一下她的骸骨也是好的。那是小仲馬的自道。寫《緣》,又有多少不思量,自難忘啊?那位書評家的話原來是對的。
人,總是十多歲時的愛比以後的濃,比以後的都淒美,抱着這份愛,是十根手指讓施以拔甲酷刑都死命抓着的。雖然在現實中,我抱着的是一片虛無。

沒有愛情我便寫不出小說來了,這正是我現在的感覺。雖然一些舊日愛人仍在,但都已經變成好朋友了。這種關係轉移,是愉悅的,但卻沒有什麼可寫的。人失散了多年,夢魂縈繞,一旦重逢了,就沒有刺心的思念了。那些男子的存在,對我仍有很大影響的,我生病,他們焦慮不已,找不着我,便發電郵給我的秘書,直等到我給他們一幀近照才安心。
人家都有家庭了,每一個的妻子都比我好多了。有時我想:我不是做妻子的材料。所以,寫夫妻之愛,我是有困難的。寫過一個長篇,丈夫結果也是出家而去。寫得最滿意那部分,就是他出家那部分。

為了寫書評,前暨南大學教授費勇,在兩個月內看遍了我的小說,他奇怪怎麼我一字都沒反映過跟我在一起最長久的男人。他不提起我倒沒想過,沒想過就是沒想過了。那一段轟動全城的戀愛,落得個灰頭灰臉。
作者有時是不由自主的,心動什麼,什麼就會從筆尖裡溢出來。一些硬思量,已失憶的人和事,不出來就是不出來,這個我自己也無法了解,而了解,是任何作者的毒藥。中了毒人會求生,有了解藥便沒事人一個,那有什麼好寫的?(待續)

林燕妮

(林燕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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