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0月30日星期二

蘋果日報- 「人民」的腐朽 - 陶傑

「人民」的腐朽 - 陶傑

中國「大口仔」藝術家岳敏君說:對於所謂「人民」發揮的力量,不感樂觀:「每次『人民』團結起來,想改變現狀,只會越來越壞,而不是越來越好。」


香港若推行「國民教育」,可以把岳敏君這句話,當做一條英式試題,然後叫學生評論。


但是,聽得懂這句話的含義的人實在不多,因為岳先生此一結論,很有「莫言風格」:表面聽來,沒有「出格」,但像一隻餡餅,剝開來,話中有話,內有肉粒或蓮蓉。


首先,岳敏君反毛。這句話,衝着「偉大領袖」毛語錄的一條金句而來。「毛主席」說:「人民,只有人民,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真正動力。」有了「毛主席」的定性,不得了:貨幣叫「人民幣」,軍隊叫「人民解放軍」,幹部叫「人民勤務員」,還有「人民公社」,「人民音樂家」,人民這個,人民那個,人民成為不可侵犯的國璽。


但是岳敏君現在說:人民?人民個屁。這就像掀皮拆骨一樣,「人民」一旦否定了,在「人民」這個神話之上用血肉築成的專政機器,就有點岌岌可危。


中國當代的創作人,多少都明白此一道理,針對「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」這條精華毛語錄,姜文的「鬼子來了」,「讓子彈飛」,張藝謀的「三鎗拍案驚奇」,莫言幾乎每一部小說,都專挑「人民」這塊軟肋開刀──「人民」的形象,以農民為主流,猥瑣、下賤、貪婪,而且非常的自私和醜陋,加上莫言的小說和岳敏君的大口仔系列,今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「文藝復興」,是將中國人民的性格本質和形象,用真實而痛快的方式呈現出來,就像中國女知識份子資中筠最近說的:以中國今日的教育制度,人種都會退化。


張藝謀、姜文、莫言、岳敏君,都在盡情呈現今日的中國人種。人種退化,這個現實,太爆炸性,對於愛國五毛,超越了他們能面對的情緒底綫,但又是赤裸裸的事實,所以姜文、張藝謀、莫言、岳敏君,定為中國今日文藝復興的四大寇,我覺得:很了不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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