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卷天涯
最近的所謂「筆戰」,引起一些朋友熱議。
我所認識的梁文道是一位君子,我不相信他會陷我於不義。只是天有可測之風雲,梁文道最近對我的評論,我感到於我或會引起一點危險,怵然以驚,當亦有主觀的臆測,所以我引用了魯迅一句我極不喜歡的話:「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中國人的」,哪知道在網上引起許多對文道極為淒厲的人身攻擊,這一點,我才應該向被誤解的梁文道致歉。
梁文道喜歡閱讀不倦,在香港人之中罕見的。他論述以十八世紀末英國的浪人知識份子班恩(Thomas Paine),寫得非常好,並以同名的「常識」(Common Sense)為他的書名。班恩堅持講邏輯和道理,去美國支持獨立戰爭,然後去巴黎參與法國大革命。班恩被英國視為叛逆,但在法國又因為抨擊革命黨的激進差一點賠上一條命。梁文道推崇班恩,是心跡自道,那時他剛去大陸發展,我明白他的苦心,但我缺乏他的勇氣和激情,因此,我願他在大陸,影響越來越大,功業越來越好。
梁文道不喜歡「民族性」之說,也可以理解。「一概而論」(Generalization),一向引起爭議,即使是根據普遍現象的歸納,亦必有粗疏。譬如,胡蘭成論中國文學,一開頭就論斷:「中國文學是人世的,西洋文學是社會的」,然後以此引申,中國文學是「禮樂文章」,有忠君的意識,所以中國文化的「忠君」比西方的議會民主高明,胡蘭成之說,就是梁文道所稱的「玄談」。
同理,西方近年湧現的「政治正確」,雖出於眾生平等的理想,也流於意識型態的玄談。在華文世界,「文革」餘毒未清,加上愛國主義的右翼仇恨,如果香港也引入「政治正確」之極左,語言污染,思想混亂,只有與香港為敵的人得益。
梁文道崇尚的是房龍和左拉這一脈的寬容,我完全明白,可惜香港一些攻擊梁君的本土網民並不諒解,大陸五毛更遑論。然而西方的左翼近年也有「白血球過多」的血癌惡變,形成壓制自由的官僚霸權。如果梁文道有一天能在英國或加拿大住幾年,當知此弊。
在戲謔左膠之時,我的腦海中並無梁文道;當我看見大陸良心勇氣的知識份子如賀衛方、茅于軾、陳丹青遭到中國毛左的謾罵恐嚇,我的心中卻長懷梁文道。長劍一杯酒,夜雨十年燈,孤吾「道長」,但願他書卷天涯,梁道不孤,走下去,走出一條中國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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