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孚先生在他的年代,有辦報紙的才華。
其主編的「新晚報」,星期五有半版「人物誌」,介紹國際時事人物。副刊更像一張長桌子的自助餐,除了武俠、言情各類小說,還請來舊北平文化人蕭銅,寫一個專欄,叫「四空閣隨筆」,講民國北平的京戲、澡堂、大欄柵遺事;還有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中譯,還有一個專欄,教人自學木工,造家居的小傢具。
羅先生辦的報紙,風格活潑,因為下午出版,顧及下班人士感受,趣味而博覽。除了新聞,由文藝小品到社會學理論,莊諧並致。在那個年代,有渡海小輪,時間充裕,而且不像今日之口腔腸胃加iPhone之絕對飲食消費,人能靜下來思想,年輕人在海港,三兩並肩,憑欄遠眺遠方的雲海。
直到大陸「文革」的魔咒傳諭下來,一份好好的報紙才開始發瘋。當毛澤東死去,「祖國」又稍平靜下來,羅先生又有得大顯身手,沒想到,此時卻輪到個人政治出事了。
羅孚如果能像查良鏞,自己出來,也辦一張報紙,一定成功。這樣羅老先生不但下半生不必陷入什麼間諜案,不必「反思」這樣,懺悔那樣,而且能過豐裕的生活,而且能做一個自由人。
對於一個創作人,或喜愛文學、歷史、哲學、藝術的人,自由是最寶貴的,而專制政權,亦視這一類人為天生的死敵。查良鏞獨立辦報,一開張即倡導英國哲人羅素,並亮出英國曼徹斯特衛報創辦人司葛的宗旨:「事實不能歪曲,意見大可自由」。這還嫌不夠,查先生還引用英國哲學家邊沁的名言,指出一個國家,要有良好的政府,而良好的政府不是擁有幾多原子彈,而是要致力令「最大多數的人,在最長的時間,得蒙最大的幸福。」
講出這些話,在毛澤東的紅魔殿之下,在一個集體愚昧狂痴的時代,需要膽識與勇氣,因為黑格爾說,在他的美學論中:「人覺得在神面前,自己毫無價值,他只有在對神的恐懼,以及在對神憤怒之下的顫抖之中,才得到提高。」
查良鏞的明報,倡導的英國式的人文自由精神,與極權的共產中國,就這樣在珠江口外對峙着;而報人羅孚,雖然也尋迷於一時,但最後的澈悟,也令他融入了自由燭光的海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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