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7月9日星期六

歷史考驗 - 陶傑

退歐之後，會好戲連場，英語世界是現代文明的領袖，英國人怎樣應付危機，人才和團隊如何互動，莎劇、羅馬精神、邱吉爾的遺產到這一代還剩幾許，將會是外國人學習民主政治、英語、戲劇的文化通識系列。

首先是保守黨相位之爭。前倫敦市長詹森本來是退歐公投的推手，也順理成章應該成為受益人，卻在最後時刻遭到同伴高文浩出賣，煮熟的鴨子在嘴邊飛走。

詹森講話，唸了幾句莎劇「凱撒大帝」中布魯圖的著名獨白，暗示自己是凱撒，遭到最信任的人行刺。泰晤士報和衛報的記者和主筆聽得出來，下筆評論，即有了方向。

這是很聰明的公關，要有豐厚的學養。換了另一個國家，用大批判的方式破口大罵，然後萬千五毛打手圍撲嚙咬，英語文化不是這種層次，看戲要挑高水準的看，原因在這裏。

然而高文浩這一手着實太不君子。如果你想做首相，可以跟詹森私下談：對付歐盟，我比你狠，我有「怒從心上起、惡向膽邊生」的強悍，現在非常時期，不如這樣：為兄先幹一屆，你做副首相兼外交大臣，五年之後交給你。

貝理雅和白高敦當年這樣談好，當然，權力會上癮，將來可能生變，但總比這樣公然背後插刀好，雖然政治是殘酷的，高文浩此舉太過着跡，形象吃相，畧嫌卑劣，看在黨內和公眾眼中，太不像話，一定同歸於盡。

這是今日英國領袖人才不如上一代的徵兆。畢竟不是靠槍桿子打打殺殺，而是牛津劍橋讀歷史和古典出來的。這個世界對這幫人，自然要求高一點。

現在漁人得利，前內相文翠珊快當首相了。這位女士行不行？首先退歐辯論，她很少言語，理由可能是她沒有什麼主見而騎牆，也可能是有深刻的看法而不顯露。政治有時要蟄伏，文翠珊長期處理移民問題，也是軍情五處頂頭上司，當知恐怖主義滲透之險，上位了，公眾現在只能賭她屬於後一種。

一個文化如果對於處理危機，有幾百年的經驗：印度兵變、俄國十月革命而陷落、希特拉閃電戰、偷襲珍珠港，只要牢記歷史，全民包括中產，對歷史這個科目有廣泛而長期的熱愛，退歐危機就不必擔心。

這個世界需要學養經歷兩相交融而又深沉、含蓄、體面的人應付不可知的挑戰，不要書呆子，也不要農民。加上一個民主和自由的制度，天塌地陷總有辦法。只是不知在網絡世代，這樣的智慧民族和人才還剩幾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