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2月25日星期五

蘋果日報 - 20110226 - 詩和音樂

 

    詩和音樂

    2011年02月26日

    香港管弦樂團演奏哲林斯基的「抒情詩交響曲」,由狄華度來指揮。

    哲林斯基比較冷門,是二十世紀初的猶太音樂家,在音樂史上,既生馬勒,又何生哲林斯基,正如既有巴哈,又何生海頓。

    在那個時代,歐洲的藝術家時興東方風。自從梵谷的油畫,早期受日本浮世繪影響,歐洲的大師都覺得日本、中國、印度的思想和藝術,是新的靈感之源。

    李白的詩,譯成了德文,馬勒看了,把幾首李白的「詩意」譜成了音樂。中國的唐詩,意境與西洋交響樂完全是兩回事,只宜古琴絲竹之寧遠澹靜,不可以單簧管大提琴之放獷奔騰。像「明月松間照,清泉石上流」,不錯,詩中有流光般的音樂,但絕不會是西洋的奏鳴曲。

    但東西文化的交染,有時要在半懂不通之間,反而無心插柳的幻開成另一壁意境。馬勒中年喪女,獨自到阿爾卑斯山下流浪。阿爾卑斯山的峻嶺晴雲,與李白的月色和流水本是兩碼事,但馬勒胡里胡塗,以自己「領悟」的德文本李白詩,寫成了「大地之歌」。

    哲林斯基是馬勒發掘的,自然也想學恩師。馬勒找到了中國的李白,哲林斯基向印度找。剛好同時代的詩人泰戈爾大紅大紫,泰戈爾的詩,也寫自然、生死、仁愛,而且是現代人,沒有李白之遠隔。

    效果如何,當然有爭議。但創作無疆界,也不該有教條,大陸有人把「奧賽羅」改編成京劇,改得獅子不獅子,狗不似狗,不等同這條路誰也走不通。

    文化的隔閡,在「誤解」的邊境灰色地帶,如果高手,是可以另闢勝景的,哲林斯基的抒情交響樂,奏出了泰戈爾詩歌的主題:花落花開,生死兩忘,以西洋音樂變奏而出之,反而另一番秀美。

    何況泰戈爾的詩,淺白中的抒情,誰都會喜歡,東西方通吃。在那個時代,早就有 Fusion了,只是後世的人沒有留心,十九世紀末那四五十年,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,一卷看不完的聲色藝的壁畫,在時間的流光裏。

    • 陶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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