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認為習近平能成事 .江迅
吳稼祥說,習近平比以前的改革派更穩重;政治家不在於說什麼,而在於不怕人家罵;自己想要做的事,寧願送命都要做成,不在於要討好誰。
剛出版的《公天下》,被視為是一部「不得不讀」的政治史學作品,核心內容闡述的是多中心治理和制度化分權。作者吳稼祥思考二十年,歷時三年完成的這部新書,當下在中國學界和政界成為熱議話題。三月二日,兩會召開前夕,他接受亞洲週刊訪問,以下是訪問內容摘要:
你怎麼看從中共十八大到兩會這段日子中共的政治氣候?
習近平上台執政的前一個月,他基本上是胡耀邦趙紫陽的翻版,比如他上台只談鄧小平,談復興之路,第一次外出亮相就到深圳,請了鄧小平當年四個同行者,給鄧小平畫像獻花。在他所有談話裏,三個符號都看不到,毛澤東、江澤民、胡錦濤。這亮得急了點,這就帶來極大問題。
怎麼理解帶來極大問題?
黨十八大剛開完,黨的基礎即中高級幹部並不都是他的人,是前任經十年工作留下的。當下中國,從市場派到計劃派再到文革派,計劃派在中間,那麼計劃派為什麼與文革派聯手而讓文革派死灰復燃?就因為計劃派不想扮演極端角色,它把文革派搞起來,它就顯得不極端了,你們恨的是文革,我就顯得可以接受了,所以這麼長時間,計劃派一點壓力都不承受,還受讚美呢,罵鄧的有,罵文革的有,有多少人在罵計劃派,幾乎沒有。我說的計劃派是陳雲及其弟子。在這種情況下,習近平上台,要把這兩派全部否認,那就是胡耀邦當年做的事。公開,他必須轉變大的政治氣候,否則大家都失望。黨內,要給他們吃定心丸,我不會轉變那麼快的,你們放心吧。我認為這是高明做法。
習近平那幾次內部講話引起很多不滿,你怎麼看?
我猜想應該是有人在政壇元老前有說法:你看習近平只要鄧小平,我們這些都不要了,否定毛澤東,不提江澤民,更不提胡錦濤。我認為習近平在中央黨校那個講話已經做了最大妥協,這與鄧小平相比是巨大退步,鄧小平對文革派是絕對不讓步的。習近平之所以這樣,他承認了一個現實,文革派已經被復活,而且這個復活程度是相當大的,一大堆的僵屍還魂,在這種情況下,一個剛上台的總書記,能向僵屍宣戰嗎?什麼事都還沒做就開始打仗,這不是高明的政治家做的事。他有個最大的策略考慮,就是先把這次兩會平穩開好,如果不這麼妥協,黨內就會馬上發生巨大爭論,引發從互聯網到黨內的各種輿論。這樣,習近平必須爭取到最大公約數,找到最廣泛共識,那就是改革前後三十年我們都不相互否定,雖然大家都不滿意,不完全滿意,但已經最低限度的滿意了,至少沒有算改革的賬,沒有鼓吹五不搞,沒有批普世價值,卻還有實質進展,比如工作作風問題、生活作風問題、開會要短、發言不照本宣科、不鋪張浪費,還有反腐敗。無論你是哪一派,都不會反對這些新政,這是最大公約數的政治行動,能爭取到全國範圍內的最大支持、最小反對。再有,勞教制度、戶籍制度都是牽一髮動全身的,這都是體制性改革,不是小打小鬧,雖人治色彩很濃,但在很大程度上,讓人們對改革有信心,感覺到這個團隊說的做的想的不是個簡單的事情。他可能說的不一定做,做了不一定說,還有他想的既沒說也沒做。這個團隊就像一座冰山,剛露出八分之一,還有八分之七沒露出來。
總體上說,你似乎看好習近平的施政?
我確實認為他能成事,他比以前的改革派領導人甚至更穩重,他素質不錯,後發制人。政治家不在於你說什麼,而在於你不怕人家罵,這才是政治家。你心裏想的事,寧願把命送出去都要做成,不在於要討好誰。
其實有一個很簡單而是最根本的判斷,文化大革命以後,沒有一個太子黨成員背叛自己的父親,他父親是誰,他就是誰,不可能是別人。習近平能坐上這個位子,主要是因為父親習仲勳被黨內權力人物認同。他不可能背叛父親。他要爭取在任何情況下都是黨內最大多數人的領導,當在他的掌控下,黨的隊伍構成轉變了,他就可以放手轉變了。
人們覺得這次兩會不會有大驚喜,你怎麼看?
我把這次黨和政府換屆交接分成交接期、亮相期、磨合期。磨合期包括省部級的調整,調整要伴隨著黨內的整頓。有人對整黨咬牙切齒,其實任何人上台都必須整黨,因為這是人治社會,這車子是你的,你要會開呀,所謂整頓就是把你這個車大修一次。整頓過程中會出台各種措施,像大部制改革、勞教制度改革、戶籍制度改革,應該會形成最大共識才行動,我都把這些視為政治體制改革的「頭盤」(西餐)或者「涼菜」(中餐),至於說更深刻的政治體制改革,我認為花一年時間能端出一盤正餐就不錯了。■
職能轉變改革重點在放權 .江迅
這次國務院機構改革的主調是「職能轉變」,是在大妥協中求得的進步。改革的最大亮點是向市場放權和社會放權,鐵道部撤銷後職能一分為三,鐵路政企分開,回應訴求。
備受矚目的《國務院機構改革和職能轉變方案》在兩會亮相,經人大審議後,將付諸實施。據知,這場機構改革由政治局常委李克強主政,國務委員、國務院秘書長馬凱具體負責實施。
改革在交鋒中崛起,卻往往會在妥協中收場。今次改革,當不例外。早先傳出的多個「大部制」沒有呈現。有北京學者認為,今次改革從表面上看,是二零零八年「大部制」改革的沿續,實則是一九八八年改革的重振。雖說今次機構改革作出妥協,卻重新回歸「轉變職能」命題。八八年趙紫陽主導的改革,提出了轉變政府職能的要求。之前的中共十三大,高調推行政治體制改革,政府機構改革被定位為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內容。但稍後的高層鬥爭和後來的六四事件,令這場改革草草收場。今次機構改革,雖然沒有中共十八大為之作出政治改革的清晰定位,但把「職能轉變」列為最重要命題,正是繼承中共十三大宏願,只是將「轉變職能」改為「職能轉變」,這次兩會雖沒有政治體制改革的言詞,但也可視為不叫政改的政改。這正是今次機構改革在大妥協中求得的進步。
新部門將經歷真空期
這次兩會閉幕後一個月左右,新部門掛牌,領導層隨之公布;再經短則幾個月、長則一年的「真空期」,新部門的職能、機構、編制才會確定,其內部人員的調整、職能細化,則需更長時間完成;隨後機構改革會從省一級逐步向下推行。可見,從機構改革方案公布,到機構改革真正完成,尚需走很長一段路。
中共強調這次機構改革的主調是「職能轉變」,方案並沒呈現兩會前夕傳得紛紛揚揚的多個「大部制」改革藍圖,包括「大金融」、「大交通」、「大農業」、「大文化」、「大監管」等。坊間傳出的機構改革最大膽而進取的方案,是把國務院二十七個部委撤併到十八個。根據最後公布的方案,改革後的國務院組成部門將減至二十五個,正部級機構減少四個,不再保留的有:鐵道部、衛生部、人口計生委、食品藥品監管局、單設的國家食品安全辦、廣電總局、新聞出版總署、電監會;組建的有國家鐵路局、鐵路總公司、衛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、國家新聞出版廣播電影電視總局;重新組建的有國家海洋局、國家能源局。
原設想的「大金融」,即把央行、證監會、保監會、銀監會等「一行三會」合組為「大金融委」方案已不存在,「大文化部」也不見蹤影。原來人們以為會把鐵道部整體收併進交通運輸部,形成「大交通」,但最終方案表明,改革重點實行鐵路政企分開,鐵道部撤銷後職能一分為三,將鐵道部擬定鐵路發展規劃和政策的行政職能劃入交通運輸部;組建國家鐵路局,由交通運輸部管理,承擔鐵道部的其他行政職責;組建中國鐵路總公司,承擔鐵道部的企業職責。
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汪玉凱說,應準確理解大部門制,在實踐中應有序推進這項改革。中共十八大報告再次明確提出穩妥推進大部制改革,建立政府職責體系。一般說,在政府功能相對較強的國家,政府機構數量要多一些。就中國現實看,是一個政府主導型的市場經濟大國。政府部門的設置,要避免計劃經濟體制下的部門林立、機構臃腫、人浮於事的現象,但絕不是認為機構越少越好,部門越大越好,這既不現實,也不科學。全國政協委員、中國(海南)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遲福林說,這次機構改革最大亮點,就是向市場放權,向社會放權,以放權破題政府職能轉變,鐵道部就是向市場放權,方案中關於社會組織的表述,「加快形成政企分開,權責明確,依法自治的現代社會組織體制」,解決的就是官辦社會組織去行政化問題,這就是向社會放權。
不過,政府機構改革,每一次都歷盡坎坷,改革開放進程中,每五年領導層換屆一次,就要推行機構改革一次。但部分改革後,旋即迎來反撲,改革裁撤機構一批,不久就會再生出一堆。這就是利益集團博弈的結果,中央也不得不作出妥協。這被稱為改革「走回頭路」。
被認定是十九大中共最高層四人之一的改革派強人、現任政治局委員汪洋,兩會期間,在他家鄉團安徽團說:「三十多年的發展,形成了新的、系統性的利益格局,有很多影響科學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。這其中,又有很多正是政府的利益問題。下一步就要破解這種格局,尤其要破解政府的利益格局,例如,污染、落後產能淘汰不了等,涉及企業、官員和地方政府的利益問題;行政審批過多,涉及的是一些部門的利益問題。如果說三十年前改革解決的是意識形態問題,那麼現在就是利益問題,改革實際上就是拿刀割自己的肉,需要全體下決心,必須要堅定信心。我在廣東的時候,在做很多改革的探索時,面對的很多都是調整既得利益,都是很痛苦的事。」
打破既有權力的束縛
同樣被認定是十九大中共最高層四人之一的現任政治局委員李源潮,兩會期間在人大江蘇代表團講話,也道出痛苦奧秘。他說,做存量的調整比做增量的分配要難得多,尤其是政府職能轉變,要以更大勇氣打破部門利益和既有權力的束縛。部門利益要服從整體利益,既有的權力要服從優化的權力配置,只有這樣,才能取得優化行政體制改革的效果。
這次新一輪國務院機構改革,距離一九五三年中共執政後首次「精兵簡政」完成已整整六十年,改革開放後,中央政府部署了六次較大規模的機構調整。從最近的五次機構改革看:八八年首提「轉變職能」為主軸的命題,九三年命題是「市場經濟」,九八年是「政企分開」,零三年是「入世」(世貿組織)背景下,零八年是「大部制」。這一次,卻以「職能轉變」為機構改革的核心。職能轉變重在向市場和社會放權,轉變權力性質,由管理轉變為服務,讓習慣了發號施令的權力掌控者去做服務者,這種轉變不容易。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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