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「反叛」代替「抗爭」 - 馮睎乾
《烈火青春》劇照
That so few now dare to be eccentric, marks the chief danger of the time. ─ J. S. Mill
香港最近風起雲湧，人大釋法，青政被DQ，連串上訴和司法覆核，幕後是大陸官場的腥風血雨，市民在臉書上儘管還是鬧烘烘的，實際只有看的份兒。近年越演越烈的抗爭是否終於走到盡頭呢？伊索有個寓言，叫「青蛙求王」，相信很多人都聽過。青蛙們為無王管而煩惱，求宙斯委派個國王，宙斯丟來塊木頭，但蛙民嫌木頭懶散，央宙斯DQ它後再欽點賢君，大神就派條水蛇過去，結果青蛙都給水蛇吃掉了。伊索把教訓講得明明白白：「惹事生非的統治者，還不如遲鈍怠惰的好。」（ameinon esti notheis echein archontas e taraktikous）但廿一世紀講「民主」，讀者似乎要與時並進詮釋故事：做木頭型民眾，也許比水蛇型好。即是勸人做「豬」？當然不是。
伊索講的是永恆的處世哲學，讀者要變通，明白昔日所謂「國王」，也可指今天的民眾或政府。蘇東坡詩：「懶者常似靜，靜豈懶者徒？」古人能區分懶和靜，今人倒常常混淆，動輒譏政治冷感者為「港豬」，抗爭者就捧為「義士」，如此簡單二分，恕我不敢苟同。政治唔關我事？當然關事，但有幾關事則是相對的。以同樣修辭，也不妨問：數學唔關你事？哲學唔關你事？以「幸福」作目標，哲學肯定比時政重要得多。假如報紙要聞不是立法會或呂麗君，而是關於意識的本質、教育的意義，甚或宇宙的未來，社會是否更文明進步呢？要求大眾關注此等話題，固然是超現實的，但在個人來說，全世界也無法阻止你成為怪人──唯一阻力是你自己向社會期望卑躬屈膝。我年少時沒聽過「抗爭」，只知道「反叛」，抗爭是集體的，反叛只要一個人，抗爭有路捉，反叛無厘頭。民主很易操控，極權政府不怕民主，他們只怕個人主義。這時代最有效的「抗爭」，就是以自己的方式做個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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